又一次来到泰和县城的这个小站,还有弟弟。他在吉安市区上学,本来是坐汽车去学校,但为了送我上车,他也干脆来坐火车了。在家人眼里,我一直是那个最弱小胆怯,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孩子,可偏偏年少轻狂的我要跑到几千里外的城市当游子。于是每年我坐火车远行都成了家人最大的牵挂。虽然我很不喜欢送别时那种不舍与无奈的离别愁绪,但三年来总有人要送我。如今都大四了,却依然如此。也许,只有我自己知道,远行并不是那么可怕,可于亲人,通往远方的路途总是充满未知。 浩浩荡荡的一路人马站在警戒线外,有人张望着火车开来的方向,有人还在滔滔不绝,还有人在抓紧时间说着离别的话语……整个小站掺杂着多种滋味。忽然看到一位老同学笑着冲我走来,后面跟着他的老父亲。我们是从小学一直到高中的同学,四年没见了,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惊喜,互问近况。他说自己刚考上天津的研究生,也要坐这趟车去北京,到北京再转车。很为他高兴,四年了,我们都从青涩的少年长大成人,有了各自的生活轨迹和追寻梦想的远方。 没聊多久,火车就从不远处徐徐开来,人群立即紧张起来。车还没完全停下来,人们就跟着车跑,追着车门。车一停下,大家就看准时机挤在了各个车门前。我、弟弟还有老同学和他父亲站在一起。但由于车上已人满为患,下面的人又争先恐后地往上挤,上车的速度极其慢。列车员把我们后面的人轰向别的车门,我和弟弟没动,同学和他父亲往前面的车门跑去了,因为他今天必须上这趟车,这是唯一一列去北京的。眼看开车时间就到了,我一只脚挤进车门,另一只却还悬在门外,上面再也动不了了,没戏了。列车员把我们轰了下去,门一关,门里门外就成了两个世界了。我们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火车从身旁缓缓驶去。一大帮可怜的人们不得不又回去补票等下一班车。回候车室时我在人群中搜寻,没有看到同学的身影,我想他应该上车了吧。刹那间,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,我们刚刚相逢却又匆匆分别,甚至还没来得及道声别,一切是那么匆忙。相逢何其短暂,生活就是这样吧,带给我们惊喜,又留给我们遗憾。曾经志同道合的少年,而今却不得不为各自的梦想和生活在汹涌的人群中分散、迷失。许巍在《旅行》中忧伤地唱道:“总是要说再见,相聚又分离,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……”同样的铁轨承载着不同的梦想,把人带向不同的远方。 终于上了第二班车,弟弟在吉安站下了车,下车时千叮万嘱我在路上要小心。到中转站向塘时已是下午5点多。一下车我就直奔售票厅,好不容易买到了到重庆的票,是第二天中午11:57。这样我又要在这个车站熬到明天中午了。来到候车室,找了个空位坐下,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眼前走过。他们是盲目?是焦灼?是疲惫?也许都有吧。常常想,人们行色匆匆地辗转于一个个车站,追随着一列列火车,为的是什么。是生存?是生活?是家?是梦?亦或只是在寻找一种经历?
一个人坐在那体验孤独,也不想找人说话。周遭很嘈杂,却与我无关。 忽然有个漂亮的小女生走到我面前,叫我帮她照看一下东西。不一会儿她回来了,对我说了声“谢谢”,很自然地坐到我旁边。我也友好地对她笑笑,而后我们就聊开了。这是个非常健谈的女孩,她一刻都不停,说她的学校、家乡,还有我们共同喜欢的明星。她拿出一本彩色的杂志给我看,叫《随缘》,里面都是一些少男少女喜爱的纯美的爱情故事。其实我并不喜欢看这类唯美得虚幻的东西,但我还是欣赏这个大一女生梦幻女孩般纯真的情结。我这个一贯不善言辞的人也被她的活泼单纯感染了。
晚上十点多,到杭州的火车来了,她赶紧叫我记下她的QQ号,并嘱咐我一定要加她。我点点头,目送着她走出检票口。精灵般的女孩,愿你带着你五彩斑斓的梦路走好!人生路上会遇到许许多多的过客,有的只是擦肩而过,如同流行刹那划过天际;有的也许能带给你一片记忆,留下一段美好的插曲。但不管怎样,那无情的铁轨总要把我们分开,带向各自追寻的远方。
女孩走后,我突然又感到一丝冷清侵袭而来。夜深了,人们多在睡觉,车站静了很多,只偶尔听到赶车人匆忙错落的脚步声。我也累了,就窝在座椅上睡了。 次日清晨醒来,发现一位妇女坐在我旁边。她是送儿子来这里上大学的,现在准备回贵州老家。我们买的是同一列车,于是相约一起上车。她对我讲了许多有关她儿子的事,说到儿子今年自学考上大学,这位纯朴的农村妇女眼里满是幸福。我说现在你走了,要让从未出远门的儿子一个人留在异乡求学,有没有不舍。她沉默了一下,“肯定有啊,但也没办法,孩子总要学着慢慢长大……”是啊!明天,当这个慈祥的母亲回到家,儿子呆的这个城市一下子就变成了远方。母子天各一方,远方就会成为他们各自的思念。 火车真奇妙,时空变换般地把今天变成昨天,把此地变成远方。我也时常想,现在我还在家乡的土地上,可明天我就到了几千里外的城市,家就忽地变得遥远了,这种感觉很难受。也许性情中人都是这样吧,总会为一些不可逃避的变化黯然神伤。 |